【善炭】口渴与无酒
善逸说我生病了。
我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。
我最近身体的确有些不适,但我认为还没到要天天喝药的地步。平日里,鬼杀队的各种体能训练让我有不错的体格,感冒对我来说,连病都算不上。
而且,嗓子干疼,食欲不振什么的,连病都算不上吧。
我看了眼侍女端来的药,暗红色的,上面飘着红色花瓣。味道比蝶屋里的药还难闻,但我隐隐能闻出,这药里有一种味道,让我觉得很熟悉,好像闻过成千上百次。
药的颜色也很不对劲,有什么中草药会煮成红色呢?是花瓣的原因吗?
不过必须得说,这药比蝶屋里的好喝,它很甜而且不腻,下次有机会给祢豆子尝点,
啊!我也是糊涂了,怎么冒出这样的蠢念头,药可不能随便乱喝,我这不是咒自己妹妹生病吗?
呸呸——
神明大人,我刚刚说的都是胡话,勿念,勿念。
说起来,我已经有几天没见过祢豆子了。善逸说祢豆子和伊之助他们被鬼杀队派出去了。
这是第几次,祢豆子丢下我,独自出去做任务了?我已经记不清了,有点难过。
善逸安慰我说,祢豆子总该是会离开我长大的,毕竟世上没有哪个妹妹,会依赖兄长直到死去。
唉,这几天都是善逸在旁边帮衬着我,果然,身为长男不能这么敏感脆弱才行,要沉稳地保护大家啊。
୧((〃•̀ꇴ•〃))૭⁺✧
——XX九年八月十日
《灶门家鬼杀扎记》
今晚在练武场遇上了时透君,打了个招呼。
我跟时透比划了两招,时透君夸奖我速度变得更快了。有点开心。
——XX九年八十一日。
善逸最近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了,是鬼增多了吗?他身上的血腥味儿很重。
毕竟他现在是柱了啊。忙也是应该的。但心里总感觉很不安。
用膳的时候,屋里的煤油灯一直在闪,明明灭灭很烦人,我跟善逸说了这件事,
善逸说,“炭治郎,没有啊,你看错了吧?”
是吗?
我之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,善逸只好无奈地叫来侍女,那个侍女看了眼煤油灯,一脸认真地同我说,“日柱大人,灯一直亮着,没有闪。”
是我看错了?
哎呀,我干嘛记这种无聊的事情啊!
——XX九年八月十五日。
祢豆子还没回来。
嗓子有点疼,喝了很多水也不管用。
——XX九年八月十六日。
这几天都宅在屋里,好久没见过屋外的太阳了,想出去走走。
可惜善逸发烧生病了,还一直不肯去蝶屋,非得让我留在他身边。这么大的人了,还是那么爱撒娇。
有的时候真怀疑,他的年纪,真的比我大吗?
——XX九年八月十七日。
嗓子疼。
睡了一天。
——XX九年八月十八日。
鬼杀队最近冒出了许多不曾见过的陌生面孔,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。
善逸带他们来见我,那群小孩子见到我,很兴奋地叫唤。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,向我要了签名,我送她一个紫藤花手绳,还帮她扎了辫子,她很祢豆子一样漂亮。
大家都好可爱。
后来从蝴蝶忍小姐那里知道,这群孩子,都是因为稀血体质而被鬼搞得家破人亡的孤儿。
提议带他们回鬼杀队的是善逸。毕竟他们独自生活更危险。
总有一天,我会手刃了鬼舞辻无惨!
——XX九年八月十九日。
嗓子像火烧一样,半夜疼得睡不着,吵醒了善逸。
我说,“要不找蝴蝶忍小姐看看?”
善逸的脸色变得很奇怪,他说,他家乡的土方子可以治好我的嗓子。让我信他。
我自然是信的,毕竟喝了他给的药,我的确是好了很多。
不过啊,善逸最近越来越喜欢咬指甲了,有次把大拇指都咬出血了。他一焦虑就会这样。
希望他能把烦心的事跟我说一下,毕竟我们是好友啊。
——XX九年八月二十三日。
喝了药,嗓子好多了。
最近紫藤花是不是盛开了?
我从药里闻到了紫藤花的香味。
我今晚去看了那些孩子,没找到那天的女孩,其他孩子说那个女孩被一户人家收养了。
挺好的。
我分了水果糖给他们,他们很开心。
——XX九年八月二十五日。
祢豆子还没回来,是出事了吗?
正担心着,善逸就拿了封信回来,说是乌鸦送过来的,内送过来的,内容是随行的鬼杀队成员写的。
他们很安全,任务虽然棘手,但也快解决了,回来的时间可能要再推迟一下。
善逸念完信好像有点闷闷不乐,也是,善逸那么喜欢祢豆子,估计也和我一样思念着她。
——XX.九年八月二十六日。
晚上用饭的时候,我吐了。明明是我最喜欢的梅子饭团。
其实八月以来,我就开始对饭食没什么胃口,但为了保持体能还是会硬塞几口,不过今天我忍耐值清零了,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,直接吐了。
浪费粮食,太可耻了。
善逸看到这幕,沉默了很久。我估计是恶心到他了吧,毕竟用餐正愉快,就有人在自己面前吐得一塌糊涂,是个正常人都吃不下去。
睡觉前,我跟善逸道了歉。善逸摆摆手说没事,然后向我露出了一抹笑容,我嗅觉一向都很好——
在这笑容里,我闻到了,
疲惫以及绝望。
善逸从什么时候开始,变得不爱笑了呢?
——XX九年八月二十七日。
我做了噩梦,我梦见祢豆子死了,她的头颅被另一个持剑的鬼砍了下来,我遍体鳞伤,爬过去捂住祢豆子脖子的血,明明这没有什么用,血溅了我一身。
我嚎啕大哭着,想唤回那个灵魂。
可那纤细的身躯却变成了一地的灰烬。
我从睡梦中惊醒,脸上湿湿的,都是热泪。
当我转头,想看自己是否吵醒了善逸,却被吓了一跳。
月光斜射入室,黑暗中那旭日般的瞳眸一直盯着我,里面暗藏的阴霾几近将我吞没,我产生了莫名的恐惧,下意识地捂住脖颈。
我自认为不是鬼,却觉得对方要拔剑砍下我的头颅。
恍惚间,我听到善逸的一声长叹,他低声嘀咕句了什么。然后侧身不再看我,闭眼睡了。
而我,睁着眼睛,流着冷汗直到天明,后衫湿了一片。
——XX九年九月一日。
伊之助他们回来了,但我没见到祢豆子。我问他们,“祢豆子呢?”
伊之助没说话。
我问其他鬼杀队的成员,他们都保持着沉默,眼神里都充满着对我的同情。
“日柱大人,令妹早就在多年前死了,被上弦一……”
我脑子乱成一团麻。我现在脑海里充斥着两个说辞,一个是善逸的,一个是那个成员的,到底谁说的是真的?!
我跑回善逸的房间,慌张地拉开和室的门。善逸坐在和室中间,怀里抱着他的刀,双眼阖上,像是在隐忍什么。
“善逸,善逸,你告诉我,那些人说的话都是假的。祢豆子没有死对不对?”我冲上前抓住善逸的肩膀,恳求般的说道。
善逸没有回我,他的双眼始终是阖上的,不知为何,我开始怨恨,我恨透他这副样子,淡然处之的样子。
这份仇恨,我像是体会了千万遍。
明明不是他的错,可“恨”这份心情却轻而易举地涌上心头。
“善逸,善逸,你快回答我!”
“快回答我!我妻善逸!不然我就杀了你。”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恐怖的语调会从我的喉咙里发出来。
善逸总算睁开了双眼,他盯着我看了良久,就像那天晚上。
“他们骗你的,炭治郎。祢豆子怎么可能会死。”善逸笑了,笑容一如以前般的真挚。
我麻木地松开了手里的衣襟。
嗅觉敏感,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绝望悲伤的气息几近将我溺毙。
“善逸,”
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。
“抱我。”
曾经在花巷的时候,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,看花街繁华,听到一书生孟lang地说。“人生有两大忘忧物——美酒和ROU欲。”
那时听来,燥得满脸通红,现在想来,的确如此。
我脱下他的羽织,他手腕处密密麻麻的刀痕,让我来不及细想,他就吻了上来。
他已经不是那个爱哭的小孩。
他偶尔才会在我的面前展露过去。
视野晃动,我侧着汗湿的脸望向窗外,那勾月在我眼里有了重影,不知是因为有了泪水,还是因为身上人的撞击。
他欲与我十指相扣,我抗拒着,不惜把他手腕新结的刀痂抓破,鲜血滴在我的锁骨,进而是我的脸侧。
血的味道,很熟悉,就像是那碗药。
扎辫子的那个女孩又在哪儿呢?
她很祢豆子那么相像。
相像到眼前的人,嫉妒得发狂。
她,已经,入我腹,溶我骨。
“炭治郎,别这样看我。”善逸把手覆在我的脸上,他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而我在这血腥味中,只感到口渴。
为什么一定要选后者发泄悲伤呢?
因为今夜没有美酒。
——XX9年九月五日。
遍体鳞伤,血溅满身,我成了鬼。
——XX9九月九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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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下了初雪。
一额头有疤的少年,皱着眉头坐在走廊尽头。
他捧着一本手账本,想了半天,才开始写下第一个文字。
「善逸说我生病了。
我觉得他有点大惊小怪。
……」
少年最后又想了想,略显腼腆地在末尾添了句。
「希望祢豆子早点回来,善逸和我在一起了,她会不会太受惊吓?
——XX9年八月十日」
屋内,侍女面无表情地打开一个木箱,里面塞满了纸,纸的切口很整齐,还被分门别类的,一摞一摞的放好,每一摞的第一张,
都是同样的开头,不同的结尾。
「善逸问我是不是忘了什么,他好奇怪。」
「善逸跟我说,祢豆子死了。他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头。」
「今天紫藤花开了。」
「富冈先生最近经常找我谈心,虽然很感动,但完全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。」
「……」
「果然身为长男不能这么敏感脆弱才行,要沉稳地保护大家啊。」
日期都是XX9年,八月十日。
炭治郎周围的人已经渐渐习惯了。
包括她这个小小的侍女,她拿出柴火盒,点燃了它们。
真奇怪,明明是冬天,可这火焰,却比冰雪还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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